【凯千】黑暗中透出一点光（He）
——5000+完结
——Karry×北野
——梗:关于校园欺凌的故事，灵感来自于《凶手不只一个》这首歌。因为小时候经历过，所感受深刻。
“我一直觉得，人性本恶，唯有教育，能让人分辨是非拥有良知，懂得自律与约束，才能成为更好的人类。”
“不，我觉得善恶是天生已定的，有些人，永远无药可救。”
北野面色阴沉，用笃定的语气接了一句话。Karry张了张口，细思之下竟无法反驳。严肃的话题让本来阳光灿烂的午后降了几度，莫名的寒意叫人打了个冷颤。
正文:
湿冷的初春叫人喜欢不起来，却看不见书本上描述的繁花似锦莺飞草长的场景。调皮的男孩们聚拢在学校的水池旁，用各种容器舀起里边漂浮的蝌蚪，一片欢声笑语。也有人将绿化植物叶子上的粘着的蜗牛摘下，不顾黏液湿滑恶心的触感，肆意把玩。
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透过冰冷的容器观察那些无辜的生灵，肉眼可见它们的挣扎，惶恐无措，逐渐虚弱的生命力，和枯萎的过程，却没有能力发出一声足够尖锐的痛吟。
这些不过是被家长丢进封闭学校里的学生们仅有的一点点消遣。
那些大多被世人描述成真善美的化身，像天使一样的孩子，以他们与身俱来的优势，和凌驾于其他生物的力量，用他们不受约束的自由天性，用对于他们来说不足为道的方式取乐。
北野站在一楼的走廊边上，看着一株说不上名字的低矮灌木旁的墙上，一只小蜗牛艰难而缓慢地向上爬行。他双手揣兜，只是在原地静静地发着呆。他在想，这只蜗牛到底想去哪里，能去哪里，一丝莫名的担忧与不安困扰着他。
背后传来路过的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只有清脆的笑声格外刺耳明显。这笑声就像一根鞭子，抽打在北野敏感的心上，更加剧了他的不安。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在当下此刻是否又成为了别人口中的笑柄。他甚至没有勇气转过身去，看清那些人的脸，也无法像平时那样伪装成凶神恶煞的样子狠狠地回瞪一眼。
再全副武装的人也有松懈的时候，这时那些阴冷的魑魅魍魉就有机可乘，爬上他的身侵蚀他的坚强。他不相信恐怖的诡异故事，只有充满歧视意味的闲言碎语是他身后挥之不散的鬼。
明明是春天，北野却感受到了萧瑟的荒凉。日子过得太过混沌，天色很暗，让他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傍晚还是晨早。坐在教室里他看见时针指着七点，还在想，是上午七点还是下午七点，自己正在上的是早自习还是晚自习？他没有问别人，憋着难耐的疑惑，等待老师走进教室，揭露答案。
“同学聚会定在这个周末，虽然是自愿参加原则，但仍然希望大家踊跃参与，尽量全员到齐哦。”
漂亮年轻且温柔的女老师用她尚未消弭在疲累与麻木之中的热情，鼓舞孩子们友好交往，更希望通过这次活动加深同窗友谊。她想了解这些孩子，想当个好老师，即便经验不足。
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学生们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女孩子商量着该穿什么：“所有女孩儿都要穿裙子，就这么说定了哦。”诸如此类。男孩们则大放厥词，打赌说会带上各自的女朋友一起参加。
而北野此刻只想要人间蒸发。
人群是他的噩梦，集体活动更是像将他送上刑场。他对那个女老师的好感在一瞬之间就败坏完了。她像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傻瓜，愚蠢地把所有学生都划分成同一类。让那些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异类，在别人的欢愉和期待中煎熬。
被所有的同学生日会永远除名的他，当然也不会自取其辱去参加什么同学聚会。到最后全班只有他一个人没去，年轻的女老师这才对这个有了一些格外的关注。默默给他贴上了“不合群”的标签。
这个学期才新转来的同学，对于大家疏远孤立北野的行为感到疑惑不解，忍不住问身边的人：
“他是谁啊，看起来好像很正常，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们这么讨厌？”
被问到的男孩露出狡黠的笑意，念书不怎么灵光的脑子突然灵感大发，耍宝似地嚷嚷：
“你竟然不认识北野！？全年级都认识他。他有艾滋病你不知道吗？”
连艾滋病到底是什么都没弄懂的孩子，才从抵御艾滋的海报上看到这个词，就已经学以致用于诽谤别人，好像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
新转来的同学将信将疑，非常非常认真地追问一句：
“真的吗？！”
顷刻引来哄堂大笑。
就连座位在不远处，将这一切都听在耳朵里的北野，也忍不住因他天真的问题而唇角上扬，翻了个白眼，在心底骂了句傻X。在别人嘴里，自己得过的病可多了。什么：非典、肺结核、禽流感…只要是当季流行的传染病，致命的不致命的，他都被迫“得过”。
真正让他被众人瞧不起的理由，逐渐被遗忘。这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可以肆意践踏和捉弄的对象，食物链底端有了垫脚石，他们便不用惶恐自己会成为那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只肖和别人一样，一昧地对处于弱势的人进行嘲笑就好。
课外活动时间，讲台屏幕播放了动物纪录片。讲述了一个原始而低等的世界，在没有高楼大厦的荒原，有着冷血的野兽——集结的狼群。它们之中的配置少不了一个至高无上的王，以满足被支配的奴性，也少不了一个受尽欺辱的，虚弱而瘦弱的同胞，用来充当发泄的沙包。
低沉的男声旁白如是说：
“这是一种本能需求，折射到人类世界似乎也有共通之处。”
坐在台下的北野眯了眯眼，若有所思。是的，在他的眼里，人类的劣根性始终没有剔除干净，即便穿上了光鲜亮丽的衣服也同野兽并无分别。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世，仅凭北野出众的外貌和强悍的个性，是绝对有可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的。不少姑娘在背后偷偷讨论说，其实北野长得挺帅个性也酷，像极三流言情小说里的黑马王子。
这不，北野的抽屉里被塞进了一封情书。
不可置否，北野很开心。他谨慎地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拆开了那封信，阅读了全文。内容无非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事。结尾却刺眼地写着：可以不要将我喜欢你这件事告诉别人吗？我的朋友会不跟我玩的…
北野的后槽牙被他咬得咯咯作响，仿佛他收到的不是什么情书，而是来自对手的挑衅。然后他撕碎了那封信，并揉成一团，以抛物线的弧度将那坨皱巴巴的废纸丢到了写这封信的女孩儿的桌面上。
女孩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紧将那团纸捏进手心，生怕别人看到。旋即又忍不住伤心地趴下埋头哭了起来。目睹这一幕的人依旧是云里雾里，只当是北野发脾气丢纸团欺负了女同学，纷纷安慰起那个女孩儿，指责起北野的不是。
北野冷着脸对此充耳不闻。
有些人从出生起就戴着万人瞩目的光环，拥有一帆风顺的命运和无往不利的人格魅力。比如Karry，即便是转了学，他也依旧是如往常一样，凭借高涨的人气，迅速成为校园的风云人物。北野讨厌他不是没有来由的，因为Karry就是那个追问北野患有艾滋病的事情真假的转学生。
在来到这个学校之前，Karry对校园欺凌的现象一无所知。也难怪他会问那样愚蠢的问题。
或是冥冥中自有缘分，Karry倒是对北野挺感兴趣的。在弄清楚北野其实并不是真的患了什么绝症后，他也为自己那天问的问题而感到了羞愧。他并不是很想参与这种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行为，良好的家教让他清楚明白，这是不对的。但他的好奇心和无知却确确实实是伤害到了北野。
出于无意而对别人附加的伤害，就可以被原谅了吗。
Karry回家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他那个在某名牌大学当教授的妈妈。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如果你不小心用刀子捅伤了别人，你觉得自己就是无罪的了吗？”
Karry想找个机会向北野道歉。被人群众星捧月般簇拥的他，却一直没找到他想要的契机。他看到的北野似乎永远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虽然心里的良知还隐隐提醒着他曾经做过的蠢事，但也逐渐接受了北野就是没有知觉，不在乎别人的捉弄，就应该独来独往的设定。
周末放学的回家路上。像囚犯一样被关在学校里的学生们终于获得两天的“假释”时间。黄昏时分的晚霞呈现渐变的层次，美不胜收。
就在此时，Karry又见到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北野消瘦的身躯单薄得像一道流畅优美线条。他突然屈膝蹲了下去，在路旁的草丛里抱起一只幼小的奶猫。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温柔地抚摸着那团小毛球，他脸庞冷峻的棱角似乎开始柔和起来，连同凌厉的眼神也变得充满感情。
原来他笑起来是有梨涡的。撞见平日所不能见到的场景，Karry愣愣地想。
察觉到视线的北野回过头瞥了Karry一眼，那足以融化冰川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表露于外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惕，然后毫不犹豫地抱着小奶猫朝着反方向走开了。
愧疚再次像梦魇一样缠上了Karry，比之前更甚。以至于每每他看到或听到别人如何对北野进行取笑或恶作剧时，都觉得自己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之前他还可以冷眼旁观高高挂起，在他意识到北野也会有怜悯之心，也是血肉之躯，也一定会有伤心难过的情绪之后，他就再也没办法心安理得。
时常巴结Karry的男孩Z不知抽什么风，大早上带了几个人围在北野的座位旁找茬。一瓶还没喝完的可乐，劈头盖脸地从北野头上淋了下来。北野瞪着眼望着男孩Z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攥着的拳头冒出青筋，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是换作以前，北野此刻一定已经将那个嚣张跋扈的人摁在地上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了。但他不能。前段时间他因为频繁打架而导致被学校通报批评，成为了老师们眼中劣迹斑斑的问题学生，校长警告他说，如果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就要开除他。
最终，北野还是没有扬起那只蠢蠢欲动的拳头。
很巧的是，那天正是男孩Z的生日。
下午，老师特地将最后一节课让出来，让全班同学为他庆生。洋溢着祝福和喜悦的教室里，只有一个位置空着，北野大概是因为上午的事请假回家了。Karry盯着北野的座位发了会儿呆，他在思索一个问题，北野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处境，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告诉老师。
肯定是没有吧。Karry看着讲台上一如往常的女老师，这么祈祷着。
男孩Z着实是在同学们面前风光了一把。他的父母特地放下工作赶过来，送给他一辆价格不菲的山地车。蛋糕很大，有三层，还有多得吃不完的各种零食。在男孩Z的父母分派零食给同学们的时候，Karry终于摁耐不住，把男孩Z早上对北野的所作所为告诉了他们。
他成为了一个同学们眼中无法理喻的告密者，一个打小报告的小人。
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受尽宠爱的小寿星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也显得局促不安。男孩Z的母亲反应很快，护犊情深的她立马反驳道：
“不，不可能的，我儿子不会做这种事。”
曾经目睹真相的几十双眼睛在此时不约而同地选择性失明，吃人嘴短，都选择了沉默。Karry第一次体会到了孤立无援的滋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那天成为了北野和Karry原本互不相干的命运的转折点，虽然北野对这件事完全一无所知。
面对男孩Z“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在背后捅我一刀”的指责，Karry只觉得可笑。他没有辩解，而是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所有人都怀疑Karry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连北野也是这么想的。
“你TM到底想干嘛？”
北野望着向老师主动请缨坐到自己旁边的Karry，发出疑问，他实在想不出这个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交个朋友呗。”
Karry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屈尊”主动示好，却碰上“热脸贴冷屁股”这么个结果。
“神经病。”
北野只当Karry是为了逗他玩，也无可奈何，寻思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多了karry这么个跟屁虫，北野开始觉得无所适从。他可以熟稔地装作对中伤自己的流言不为所动，但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别人赤裸而热情的好意。他无法分辨Karry那双漂亮且具有迷惑性的桃花眼里的真诚的真伪。
他渐渐地，开始不再那么将Karry拒于千里之外。像一只蚌，稍微打开了一点点裂缝。
一群社会青年堵在了北野回家的路上，和上次找他约架的目的不同，这次他们是来邀请北野加入他们的。北野打架时不要命的劲头，令他们恐惧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些敬佩，商量之下，便起了招纳“贤才”的心。
Karry跟在北野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他焦急地加快脚步上前去，赶在北野答应之前叫住他：
“北野，老师说找你有事。”
北野不信。
“MD都放学了找我什么事？”
Karry伸手紧紧攥住北野的手腕，试图拉他离开。
“就是有事，快点。”
Karry的手心的温度滚烫，北野感受到了他的战栗和紧张。两个人的目光对上，北野看见他眼底的祈求，心软了。
“下次再说吧。”
北野甩下这句话，就转身跟着Karry往回走。
两个人上了教学楼顶层，北野摸出烟挨在墙边抽了起来。他早就猜到Karry是骗自己的，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问他：
“请问您有事吗？”
Karry落下的手有些无处可放，北野手腕上细长而凌乱的的伤疤的触感仿佛还弥留在他的掌心。心疼和怜惜的感觉如此清晰，牵动着五脏六腑。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让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都脱离了掌控。
他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北野摁在墙边，给了对方一个交织着难过心疼和占有欲的吻，尽管因为生涩而磕磕碰碰，尽管夹杂着混浊的烟味。
“不要和他们当朋友。让我当你的朋友。”
北野愣在原地，脑子乱得来不及思索他嘴里所说的朋友，是哪一种朋友。
无论是处于怎样的绝境，似乎只要不是一个人，就没那么难熬。Karry和北野成为了一对形影不离的搭档。也许是因为Karry的带头作用，同学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刁难北野。但北野却无法原谅那些随波逐流的，态度漂浮不定的人。他宁愿在自己身边划一条隐形的，除了Karry，生人勿近的线。
他之所以会接受Karry或许是被Karry不惧流言的勇气，和他不曾见过的，真实的温柔所打动。在这之前他从未料到，自己还有这样的运气，能遇到像Karry这样的人。
Karry呢，在很多年之后再回想起当初的事情，他还是想狠狠地夸奖那时的自己一番。如果不是当初那种不管不顾的血性让他挺身而出，大概，自己就会错过北野了吧。这个在他看来全世界最好的人，就不会成为自己的爱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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